第七十三章灵魂机械

μ·关于尚未向志筑良子⊃人类-保护者及克莱丽丝⊃良子-支持者提出或尚未得到解答的问题的摘要
|ν?·人类-保护者对人类种族屈从或灭亡的风险评估，似乎远低于任何合理推算——其原因何在
|ξ·评估认为其不关心的原因：34%的可能是源自对现实-扭曲能力的信心；23%的可能是源于风险评估能力不足；21%的可能是知晓我们未知的反制因素；另有22%的可能为其他原因

μ·问题已由/非暴力-延伸者的管理员及其盟友/真理-寻求者的管理员提交
|ν👁?·/思裔-保护者曾报告称神明-寻找者在冲突初期使用了大规模的现实-扭曲，此事需要得到确认和解释——为何直到很久以后类似的壮举才由人类-保护者再次完成
|ξ·评估：最有可能的原因是资源限制，约有60%的概率；强烈怀疑现实-扭曲需要神明-寻找者为人类-保护者提供特殊的能量，这大概有92%的可能

μ·确保有一位盟友思裔在场提供陪伴至关重要，因为这既能改善关系，又能收集情报——目前人类-保护者和良子-支持者都未真正信任任何思裔
|ν·人类政府的偏好-对应在许多关键层面仍不清晰；无论是神明-寻找者、人类-保护者还是良子-支持者，都未声称自己能正式或准确地代表它|ν+·还应澄清神明-寻找者与人类-保护者和良子-支持者之间的关系||
|ξ·评估：人类政府约有66%的可能对民众的控制力薄弱，或是控制力仅限于部分，这或许是因为当前冲突的压力所致。和平谈判可能需要安抚多个人类派系|

|μ·从良子-支持者那里收集的情报能在可行时提供有利的比较和对照——此为推动分离项目的进一步动力
|ν·现实-扭曲能力在很大程度上仍无法解释原理|||
|ξ·评估：强求人类-保护者说出其迄今为止保护人类的手段是不合理的|ξ+·由此产生的政治弱点必须通过解决其他问题来弥补

——共识体/非暴力-延伸者，摘自管理员档案（FoLD人类化方案）

μ·对人类-保护者战斗体的进一步物理检查得出了评注。其生物结构与思裔-保护者所描述的一致，此处略过，且符合进化而来的智慧种族的预期特征。该种族的形态与许多星球上观察到的覆毛陆地动物类似。对其机械与生物强化的初步基线扫描显示，其生物技术的发展水平有限。其作为战斗体，生物层面的强化改造相对缺乏，全身遗传物质一致，并无特化的战斗器官或附属肢体。神明-寻找者为其植入的共感-器官是唯一具备不同基因设计的组织——即便以人类的技术标准衡量，其设计效率之低效也令人费解

ν·现实-扭曲扫描发现的高度复杂的现实-扭曲强化则令人相当不安，这与对方的其他所有已展示技术水平完全不符。一种极低水平、近乎无法探测的现实-扭曲渗透在所检查的每一过程中，这无疑解释了为何人类-保护者的表现能够远远超过其生物技术预期水平。而外部的现实-扭曲来源于人类-保护者一直佩戴的宝石——据其本人所述，在战斗体之外，她的意识就储存在那里。这是一个令人费解的明显弱点；有77%的可能是由于其现实-扭曲技术的距离限制。还有29%的可能是现实-扭曲技术抑制了生物技术的发展，因为研究现实-扭曲的回报远超生物技术 ≈ 陷入局部最优，从而造成了文明整体发展的失衡

——共识体/非暴力-延伸者，摘自管理员档案（Recast人类化方案）

“人是唯一拒绝像现在这样生活的生物。”

——阿尔贝・加缪，《反抗者》

“如果说我们得冒着危险去救良子，”西蒙娜说，“但要是执政体认为你对虫洞项目来说太重要了，不让你去。你会抗命吗？”

“在理想情况下，如果情况真就这么黑白分明的话，那我肯定会去，”亚纱美说道。“但现实里情况哪有那么简单，你呢？要是我去了缎带那里，而那个你不太相信的女神跟我说，你得要干点违反命令的事，你会干吗？”

“嗯，跟你说的一样，这种假设是太简化了，但我应该还是会去的。我跟你说过，我暂时相信她也许真能给点好建议，就算她只是个魔法幽灵什么的。那要是晓美焰让我们去呢？”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她。”

“她要是开口，那肯定是有令人信服的理由。”

“那当然会去。这问题是有点蠢。”

“我觉得你小看了一位老祖宗，特别是晓美焰，她能把什么事都说得令人信服。你不能光凭这个就做判断。”

在西蒙娜的强烈要求下，她们花了几个小时，设想了每种可能引发争议的情况，并讨论了应对方案：比如，如果有人告诉她们要想救良子的命就得去帮TCF恐怖分子——她们就会努力去找别的出路，然后一有机会就背叛他们——又比如见到一个像是被洗了脑的陌生良子。

至少她们在某些方面达成了共识。尽管两人的人生经历和处事方式截然不同，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她们的应对方式并无二致。西蒙娜似乎特别喜欢琢磨那些最偏执、最古怪的可能，不过考虑到她的出身，这也可以理解。而且，亚纱美不得不承认，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似乎一切都皆有可能。多做些准备总没坏处。

例如，如果良子看起来像是被外星人或TCF阴谋集团洗了脑，她们的应对方案将包括尽可能和克莱丽丝合作，让西蒙娜用反魔法能力清除所有可能存在的有害魔法，以及两人一致坚持的给良子做一次萨提头部治疗。最后这个是为了消除技术和生物层面可能的所有操纵手段，最好有训练有素的治疗师和心灵感应者在场协助。

至于良子大脑里的那个陌生器官……既然那是晓美焰放进去的，而且良子的魔法也没有排斥它，所以除非真的别无选择，那她们就暂时不去动它。

而如果那个真正的、未受胁迫的良子想要做一些她们不希望的决定——比如说，想要和外星人待在一起——那么她们可以听听她的理由。

“就算我们意见不同，但只要那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她就有权自主选择，”亚纱美坚持道，“我们总不能直接绑架她吧？”

“前提是，那确实是她自己做的决定，”西蒙娜说着，目光飘向一旁。

“但是你看，”她接着说道，“要想分清什么是真心的决定或愿望，什么是被别人摆布的结果，哪有那么容易。我生来就被培养成晓美焰的特工，也是她派我到良子身边的。我怀疑她很清楚我会爱上良子。那你说，我这份感情算假的吗？这种问题真的有客观答案吗？”

听到西蒙娜如此随意地谈论自己仍爱着女友，让亚纱美感到有些不自在，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坦率总比藏着掖着要好。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觉得自己的想法都是晓美焰操纵的结果，那不更应该不管自己那些被操纵的想法，而是去接受良子的选择吗？”亚纱美说道。“或者反过来说，这就成了我应该给你反洗脑的理由了。我看这话题还是就此打住吧。”

西蒙娜皱了皱眉头。

“我刚想到，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些章鱼到底活了多久。光是应付那帮活了几百岁、善于操纵的老祖宗就已经够头疼了，而良子可能在独自面对真正活了漫长岁月的外星人，就她自己一人。”

“至少她身边还有克莱丽丝，”亚纱美说。“再说了，如果那些章鱼真是操纵大师，那他们在这场战争里可就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那是建立在他们想赢得战争这个前提上，”西蒙娜说。“关于他们为什么可能没使全力，不是有很多猜测吗？”

“可那样做到底图什么呢？”

“我不知道，”西蒙娜承认道，无奈地摊了摊手。“也许跟TCF阴谋集团正在做的事有关？”

亚纱美有些泄气地靠回座位里，而西蒙娜还在继续说道：

“这帮人是所有人的公敌，但我不觉得他们仅仅是外星人的走狗。我不信他们连自己的计划和对人类的规划都没有。他们肯定和一些外星人达成了某种交易，没错，但他们凭什么保证对方会遵守约定？他们保证不了。他们肯定得有自己的底牌，一种能在外星人毁约后让对方付出代价的筹码。如果那不是剩下的人类，还能是什么呢？”

“你的猜测也太多了，说的都是些我们根本无从知晓的事，”亚纱美反驳道。“谁知道他们交易了什么，或者他们到最后都不想当人类了。也许交易的内容是，给他们一艘船，去某个遥远的星系，建立他们自己的人类文明。谁知道呢，反正现在没人知道。”

“最让人泄气的是，我敢肯定晓美焰一定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西蒙娜说。“瓦伦丁似乎总是能准确把握他们的意图。”

“有女神的另一条缎带，她当然能知道各种事情，”亚纱美说。“不过你说TCF阴谋集团和章鱼的合作是有限的，这可能没错。我只是搞不懂他们到底图什么。先靠章鱼干掉或控制所有政敌，然后再反捅章鱼一刀，带领人类走向胜利？”

西蒙娜咬着嘴唇。

“我老觉得，我们想的可能还是太局限了。但很明显，我们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了。没错，我知道，你刚刚说过了。”

沉默了一会。

“问题在于，如果我们真的遇到涉及良子的麻烦事，我们很可能同样缺少足够的信息，”西蒙娜接着说。“万一我们没机会弄清她真正想要什么呢？要是她有生命危险，我们该怎么选？我们要是不知道她会怎么选，我们就不能总拿‘让她自己决定’当最后的依靠了。”

亚纱美思索着这个问题，然后意识到答案出奇地简单。

“我会做我所爱的良子希望我做的事。”

“即使那样做会害死她？”西蒙娜追问道。

“即使那样，”亚纱美答道。“我会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但我只能这么做了。”

她直视着西蒙娜的眼睛，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西蒙娜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好吧，”她说。“真希望我能像你这么头脑清楚。理智上我知道你没错。但我不敢说自己真能做出这个承诺。”

“那可不行，”亚纱美的语气突然强硬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你也必须做出承诺。我们谈的不就是为这个吗？我们现在就做出艰难的决定，免得以后起争执。对吧？”

其实亚纱美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向西蒙娜施压。西蒙娜已经承认了自己在脉冲星事件上的错误，也承认了倾听良子意愿的重要性。

但又不完全是。她似乎总给自己留有余地。这样的话，亚纱美又怎么能信任她呢？

“没错，我本来是这么计划的，”西蒙娜说。“但我就是没法接受让良子去死，即使她自己能接受。晓美焰曾说过类似的话，有时候最难的就是放手让别人做他们想做的事，她说每个人都会为这个纠结。”

西蒙娜嘴角歪了歪，扯出一个苦笑。

“也许良子身边有我们两人终究是件好事。你可以按她想的做，而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她的命，我们俩联手，就能两面都顾到。”

亚纱美叹了口气。也许她们之间的分歧真的无法弥合。

“也可能两头落空，因为我们只忙着内斗。我不觉得说句好听的话就能把事情摆平。”

“那当然，”西蒙娜说。“但我们已经为大多数可能发生的情况商量好对策了。我看也只能先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亚纱美咬紧了牙。为什么她偏偏活在一个西蒙娜可能是对的的世界里？

良子待过的实验研究室并不少，而眼前这最新的一间和她所习惯的那些并无太大差别。以简洁朴素、排除变量为原则的设计风格，偶尔从墙壁中探出的神秘测量设备，甚至还有一个熟悉的观察室。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这是头一个能让她心灵感应产生共鸣的实验室，这些设备让她脑海中充满了远方嗡鸣般的感觉。

此外，其中一件仪器……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那是一根细长的金属杆，格外引人注目，仿佛在她脑海中发出不祥的嗡鸣。当对方解释说这个是实验用的现实-扭曲探测器，并且对其技术细节讳莫如深时，一切就说得通了。

她不得不承认，当那一刻来临时，她确实感觉有点紧张。她要在两个房间之间进行一次久违的传送，在一群充满期待的外星小孩——眼睛瞪得溜圆——的注视下，同时还要承受着一连串主动传感器的探测，有些她能感觉到，有些感觉不到。

她不禁想起了脉冲星上的闪现阻断器。如果这不是一个善意的测试，想要逃离这个测试间恐怕会很困难。

但最终一切顺利，至少对她而言是这样。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但她能听到在新位置的仪器因震惊而发出的嘈杂声响，同时小孩们的肢体上闪烁起明亮的色彩。足足过了五分钟，科学家们才让她再多展示一些现实-扭曲能力，这给了观点-追寻者足够的时间，一直连珠炮似的追问她使用魔法是什么感觉。

第二次演示意味着要进行一场安全的演示：召唤并收回她的钢弩，施展一些轻微的念力，并将那个现实-扭曲探测器短距离传送一次。她只能猜测外星人能从这些数据中分析出什么，尽管他们承诺会分享一切有价值的发现。展示“安全的”现实-扭曲能力本身就是一种外交态度，这才是真正的重点，而思裔们似乎对此印象深刻。

说实话，这场演示对她自己也很有用。她感觉自己确实有点手生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用各种方式打发时间；原来/躯体-多样者非常擅长户外活动，而山间-漫步者已经排开日程，专门带她四处逛逛。

他们首先来了一次户外烧烤。思裔们在登上陆地后不久就掌握了火的用法，他们将智力的突然飞跃归功于此，因为他们从此能够烹煮和烧烤鱼类与植物了。确实如此——说到这里，山间-漫步者似乎兴致勃勃，甚至有些急着分享——这种新获得的卡路里来源被认为是推动早期思裔涉足农耕和水产养殖的关键动力，帮助他们在大海中有限的陆地上定居繁衍。

这一切意味着，在思裔文化中，生食海鲜与熟食海鲜并存。前者承载着童年记忆和深海捕猎的印记，后者则代表着海滩边的烧烤，配上海草和当地的陆地动物。当然，特别是在/躯体-多样者的文化中，与陆地更强的亲和力是许多躯体形态的特点；他们也极为欣赏大地的馈赠，良子初到时所受的那场盛宴就是明证。

良子听着山间-漫步者娓娓道来，忍不住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翻动架在一堆火炭上的鱼肉串和烤肉。

·要是没有一大堆证据摆出来，家里的人根本不会相信我在这儿的经历|+∪·没有人会想到思裔是这个样子|+∪·谁能想到你们中居然有人会搞休闲烧烤呢

·从最显眼的方面来揣测我们是很自然的事，这也不能怪你们||·你们种族的其他人只接触过/思裔-保护者，他们一向只知道冲突，而且你们不像我们这样重视多样性，所以你们想象不到这些

他顿了一下，给一些食物翻了翻面，然后继续说：

μ·关于这件事，/真理-寻求者有很多话要说，但决定自己关心什么、选择如何塑造世界，本就是所有智慧生命的本分|ν·在纯粹的进化压力下，最终胜出的都是那些将繁殖最大化的个体，但那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存在——令人欣慰的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智慧种族也没有掉进那个陷阱|μ·我们的偏好极其丰富 ≈ 一个成熟的生态系统——虽然部分原因是机缘巧合，但这也很大程度上反映了种族、触手体和个体累积下来的选择|ν·我们付诸了巨大努力来确保偏好-侧写的完整性与延续性，力求让我们的存在更有意义

良子不得不停下来，眨了几下眼，消化这些话。很多人会说，如果没有情感，意义便无从谈起。

μ?·在没有客观来源作为参考的情况下，你们要怎样定义目标呢|||

山间-漫步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火上取下几串烤鱼，递给一个在旁等候的无人机，让它分发给当地的家族群体。

μ·每个触手体的目标都不同，而且个体之间也不同，这正是因为缺乏客观来源|ν?·对/躯体-多样者而言，物理感官体验的广度和深度至关重要——一个人如果不能先与我们生活的世界建立充分的接触，又怎能选择目标呢|ν⌄·若没有实体形态，我们大多数人认为即便是最奇特的体验也是空洞的|ν⌃·大多数思裔是虚拟化的存在，当然，他们并不认同这一点

这或许就是外星人的智慧吧，但考虑到它与执政体意识形态的相似之处，又让人觉得有些奇怪——后者同样不鼓励虚拟化，并鼓励人类保持实体形态。其不同之处在于，执政体倡导——不，是强加——给人类的是一种非常具体、非常有限的实体形态。这一点她当然一直都清楚；执政体几乎懒得向任何留心观察的人隐瞒这一点。但有了参照物作比较，那种束缚感就显得更加尖锐了。

执政体，乃至魔法少女行会，到底在推崇什么？一种安稳、始终如一、长期稳定的生活。满足简单、传统的人类欲望和需求。生活在城市里，享受充足的便利设施和娱乐，或许还有再组建一个家庭。

这种生活适合很多人，甚至可能是绝大多数人类，但也不难找到那些不认同的人。那些奔赴边境殖民地的人，那些参军的人，以及更极端的，那些非法殖民地。难道女神本人不也曾经暗示过，人类并不适合停滞下来吗？

若是在一个不同的世界，一个不同的社会里，她当初还会想要许愿吗？

几秒钟后，她看到生存-优化者迈着粗壮的腿向她走来，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颤动。他的两条触手端着一个大大的陶瓷平盘，上面高高堆放着各种火烤过的叶子和看起来像是韭葱的东西。不过，她知道/非暴力-延伸者通常连根茎类蔬菜都不吃，因为收割也会杀死植物，所以它们大概并不是真正的韭葱。

μ·我应召来讲述另一种观点|||

他一直等到直到她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

|ν+·我们并不像你们那样特别执着于智慧这个概念，这不过是一条武断的界线，仅靠计算资源的多少就把低等形态的感知生命排除在外，然而计算资源的差异不过只是进化的偶然|ν·大多数触手体都同意，宇宙现状本身并无绝对的偏好权重——我们用自己的选择来塑造世界，此乃好事|ξ·这让我想起我先前的一种感觉，你不是只对自己的偏好-侧写不满意，而是对你们整个种族的偏好-侧写都感到不满

没等良子回应，山间-漫步者就先开口了。

|ν+∈·界线或许是人为划定的，但总得选择一条可行的界线——有些生命形式与复杂的化学反应几乎无异，就连你也食用大部分植物|ν∈·宇宙现状可能并非最理想的状态，但必须承认它的存在|ξ·这两个问题都可以通过用你的共感-器官调整偏好来解决，但你没有这么做，这很明智|ν+∈·我们并非不了解较低级感知的价值——通过共享所有生命的全部感官，我们能比你们更深入地理解它们

良子考虑过要不要否认这两位思裔所说的关于她心存不满的话，或者干脆不予理会，假装自己仍然被这些多线程、多方向的信息流弄得晕头转向。不过事到如今，她怀疑自己根本骗不了他们，而且说谎甚至可能会弄巧成拙。

她发现自己最近老是这样反复权衡利弊。

|ξ·如你所知，我们是一个高度统一的整体——我们主流的偏好-集群是在一场波及全种族的战争后，由少数个体以稳定和普适性为目标决定的|ξ+∈·这个过程并不精确，以你们的标准看，简直粗糙得令人难以置信，所以有些个体对此结果并不满意——而且，或许永远不可能满意，除非使用现实-扭曲|ξ+∈·我承认，我曾想过我的偏好-侧写或许不属于那个偏好-集群，但我并不确定——毕竟，人类的偏好比你们的更不稳定，更容易随境遇变化，尤其是在年轻的时候|

她不确定自己的话是否条理清晰，因为她需要在外星人易于理解的概念——比如用偏好-集群而非意识形态——和诸如“幸福”之类的人类概念之间切换。她之前已经为/非暴力-延伸者解释过一些人类的核心情感，但这终究只能是近似的含义。即使是直接用思想传输也无法跨越这道鸿沟——外星人根本无法像人类一样体验情感。

即便如此，她还是避开了一些话题。比如许多地球人去参军，最后都牺牲了，部分原因在于他们没有其他能让自己一展所长的“触手体”社会环境。这种事也没必要让/非暴力-延伸者知道。

与此同时，生存-优化者也回应了山间-漫步者：

|ν·在处理这类问题时，总得在我们种族的需求和其他种族的需求之间进行权衡——在考虑时忽略他人的需求并非美德|ν+·你知道/真理-寻求者做的那个思想实验吧，它证明了如果你过分看重智慧，就意味着有将所有智慧融合成一个超级智慧的义务||ν·理解但不付诸行动 ≈ 未能追寻自身偏好之人

看来连外星人也免不了做这种抽象至极的哲学思辨，良子心想。

山间-漫步者回复道：

||ν·只有/真理-寻求者才会把这种抽象概念当真，我们认为只要进行充分的加权就能解决这个问题||ν·我想这类已知的论点，我们已经跟人类-保护者和良子-支持者反复讲得够多了

生存-优化者用一个手势表示默认同意，然后将话题转回良子身上：

|ξ·有57%的可能，也许假以时日，我们可以帮助你们种族建立一个更好的体系——这是我们的愿望，但我们深知这绝非易事|ξ·也许有68%的可能，我们可以允许那些其偏好不被你们社会所容忍的人类移民到共识体——在满足特定要求的前提下||

话题又回到了对执政体的讨论上，但这种话题比较棘手，而且也不是她关注的核心。于是，她试图引导谈话的方向。

?·你们认为，如果一个人无法满足自身的偏好，他应该如何生活|+·这个问题困扰着许多人类，很多人至今也找不到答案

两位思裔都没有立刻回答。事实上，这次沉默比她之前问任何问题后的停顿都要长。生存-优化者甚至用一根触手做了个向下的手势，意思和人类竖起一根手指差不多——请稍等。

μ·虚拟现实、记忆编辑或类似手段能让某些个体完全实现其偏好-侧写，但并不适用于大部分个体，此外，许多个体也接受一种侵入性较小的方法，但这需要所属的触手体进行周密规划、优化及深度计算，而且通常效果有限|ν·最常见的解决方案是调整你自身的偏好，使之变得可以实现——在我们的文明中，这样做并不像在你们文明中有那么大的限制|ν+∀·大多数触手体都倾向于这种做法，包括我们两个所属的团体|ξ·为了不遗漏，我们必须指出，少数触手体最终会选择将个体存档或进入休眠状态，不过我们不打算向你阐述他们的哲学|ο·还有些个体选择默默承受未能满足的偏好——这在像/真理-寻求者这样的触手体中很常见

这一次，生存-优化者代表他们双方发言，显然是事先商议过的。

良子不确定自己原本期待听到什么，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她能理解大多数触手体选择放弃被动的、毫无意义的虚拟天堂，甚至还放弃政府精心设计的现实乐园，但那些做出不同选择的个体，他们的答案似乎和人类的非常相似。要么放弃梦想，要么就明知希望渺茫也无论如何都继续坚持下去。而那种主动接受甚至寻求自身终结或消亡的观念……虽然不被执政体接受，却与某些古老的人类哲学不谋而合。

所以他们也没有完美的答案，克莱丽丝说道。这很奇怪吗？只要你追求永生，那就只有保持长期稳态的人才能得到满足。这些人要么现在就处在稳定状态，要么自身的偏好能被约束在一定范围内。否则，不满就是人生的常态。这就是我的看法。这也是为什么人们不应该兜售那种‘向孵化者许个愿就能把烦恼全都解决’的论调。

良子不确定自己是否同意、以及是否理解克莱丽丝想表达的意思。虽然许愿确实不是万能药，但魔法的本质不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吗？作为行会派往共识体的代表，她对魔法哲学的理解还不够深，但她仍然感觉魔法少女给出的答案要比思裔的更好。

但话说回来，她认识的那些老祖宗好像也没几个比思裔更清楚自己该怎么活。她已经与生存-优化者和山间-漫步者进行了共感-开放，虽然她没法对自己的导师麻美和杏子做同样的事情，但她敢说，跟这两位思裔比起来，她们俩对自身和生活肯定要不满得多。

她忍不住想，如果自己能结束这场战争，留在思裔的社会后，生活会不会更好。生存-优化者有一点肯定说对了：这里的选择确实更多。特别是那个/星际-航行者，确实有几分吸引力……

良子猛地打断了这个念头。无论出于什么理由——无论当初许愿的那个女孩曾有过怎样的思绪——她都不能这样做。至少在她完成使命之前不能，在没有亚纱美的情况下更不能。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默默地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两个外星人正低头看着她，一个长得像雪怪，另一个更像圆筒，在温馨的篝火和烤架的映衬下，两者都透着几分怪诞的气息。这一切犹如高烧中的幻梦。

从那之后，日子在一种奇特的宁静中一天天过去，她感觉自己仿佛正在体验那种梦寐以求的外星假期。/生存-优化者邀请她一同参加他组织的本地考察活动，收集当地植物标本然后运回给/非暴力-延伸者，这是他们与/躯体-多样者之间一项持续协议的内容。生存-优化者似乎特意强调这并非强制要求——/非暴力-延伸者在该区域早派驻了专家，并建立了相应的采集渠道——他只是单纯想这么做而已。探索新的植物群系算是他的一项个人爱好。

他还指出，她的偏好-侧写暗示，她其实也会喜欢这类活动。侧写还表明，如果能和她那位不在此处的人生伴侣一同参加，她还会更加享受。

听这个外星人对她的幸福指点一二，这种感觉确实很奇怪。了解到自己的偏好-侧写竟如此精准地反映她的内心，也让她有点难为情。她发现自己竟已对在外星森林里漫步产生了兴趣，开始饶有兴味地观察那些奇特的扫帚状真菌，以及藏匿其下的胖乎乎的啮齿动物。

这其中带着一种宁静的禅意，一种将每件新标本成功封入维生舱后油然而生的满足感。然而，没有亚纱美在身边分享这份乐趣，她又感到一丝愧疚。

再后来，某天傍晚，她和那些年轻的思裔一起留在外面观看仙女座的星空。或许，要是没有便捷的内置星名和星座名称指南，观星会更添几分浪漫气息，不过这也依然引人入胜，尤其是得知思裔竟然也有自己的星座体系。/观点-追寻者解释说，早期思裔对世界有着许多泛灵论和近乎宗教的观念，这些观念与星辰排布可能蕴含深意的想法完全契合。

时间就这样静静流逝。

亚纱美用指尖轻叩着仿真舷窗的边缘，目光投向模拟出的深空。

嗯……其实并不算真正的深空。她们正接近卡伦星系的边缘地带。从这里，她已经能分辨出本地的恒星，甚至看到几颗行星，包括她们的目的地——波斯波利斯行星——说实话，这得让飞船给她指出来才行。

这次旅途给了西蒙娜和她充足的时间来反复讨论未来安排，但现在，她想将全部心神集中在即将到来的任务上。最近这起事件——被神秘魔法少女挫败的反常的章鱼突击队袭击事件——恰好落在她所在小组的管辖范围内，更不用说其中还牵涉到悲叹立方供应链方面的问题。种种线索都指向了晓美焰的介入。而且，尽管看起来并非是直接针对，但良子的外公被卷入其中……这一点着实令人担忧。考虑到外星突击队同样要为良子外婆及其同伴在波鲁克斯船坞的死亡负责，这就已经形成了一种不仅针对良子本人，还针对她的家人的反常攻击模式了。

这是否是TCF阴谋集团与章鱼之间相互勾结的进一步证据，而这种勾结或许正是晓美焰不得不出手干预的那种？为何良子的家人会再次成为关键目标，或者这仅仅是个巧合？

起初并不清楚救下安倍的魔法少女是否为晓美焰的手下，但结论现在已经明朗：那个佐藤丽香，无论从性格、外貌还是魔法来看，无疑就是失踪的老祖宗康弘凛，与她同行的还有她的伴侣珍妮特・史密斯。而安倍所目睹的特殊电系魔法也证实了米沙・维拉尼的参与。

由真对此怒不可遏。凛和珍妮特在调查TCF阴谋集团时曾是她的核心亲信，现在看要么是晓美焰把她们从自己手下挖走了，要么她们从一开始就是晓美焰的人。

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有无数理论可供梳理，但目前，证据收集的前沿工作已基本完成。她们去那里是想看看现场是否还遗留了什么东西，以及是否能通过——比方说，借助随行特种部队单位的协助——渗透当地外星势力来获取更多情报。

当然，她本人不会参与这么危险的行动，甚至不被允许踏足行星表面。她的虫洞能力太过宝贵，所以必须留在轨道上的曼德拉号巡洋舰里，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飞船就会立即撤离该星系。

她感应到西蒙娜正往自己这边接近，对方灵魂宝石的特征信号正拐进走廊，朝她所在的凹室移动。

“有什么事吗？”没等西蒙娜转过拐角，她就开口问道。

“AI正在分析从后勤设施获取的传感器数据，”西蒙娜应声答道，语速飞快。“这是根据反射重建刚得出的结果。”

亚纱美不得不查了下反射重建是什么意思。她才了解到，这是一种技术术语，指从原始传感器数据流中提取额外信息的方法，这些信息并非传感器设计时有意捕捉的。例如，利用信号初次反射到墙壁或其他物体后产生的二次或三次反射来进行分析获取信息，故此得名。不过在实际应用中，这个名词早已过时，这个听起来简单的概念——在牵涉到大量传感器、敌方干扰、过量噪声以及其他诸多因素时——就会变得极其复杂，如今已成为AI主导的领域。

但这时西蒙娜已经挨着她坐下，并在飞船舱壁上投射出一个全息影像，对过往行人毫不介意——当然，那一带肯定早就清场了。

这段全息影像很难看懂，被标记为对章鱼在一个存储区域内活动的部分重建，该区域内所有直接传感器和无人机均已被毁或失效。因此，画面的分辨率很低，模糊不清，大片的三维像素点上标注着概率指示符和其他元数据，同时还有整片的不可见区域，这些都难以在三维空间中清晰呈现。

她仅凭速成的法医学知识勉强应对，但在借助植入物滤除了一些干扰信息后，她还是抓住了关键内容：这是一段记录外星突击队员与一个大型圆形存储容器互动的影像，那个容器酷似一个古代的熔炉。影像中，容器里装着的东西被模糊处理了，但她一看就知道那是悲叹立方收纳匣，绝不会认错。

“他们在……收集悲叹立方？”她喃喃道，脑子里仍在消化这个信息。“可这是为什么？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外星人从未表现出能看见或探测到悲叹立方的迹象，看起来他们甚至无法与之互动。虽然偶有报道称外星人在试图调查或研究魔法少女的后勤体系，但是……

“不止如此，”西蒙娜一边说，一边调整着全息影像的视角。“二十年了，这是他们头一次表现得这么懂行，而且他们竟然在触摸那些鬼玩意。这肯定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在小行星附近的那次事件之后。”

她指的是由真和杏子登上的那艘外星巡洋舰上，章鱼受到魔兽影响的事件。这意味着什么？一个可能的答案就摆在眼前。

“有没有可能，这些章鱼在某种程度上变得更像人类了？”亚纱美问道。“通过改造，使他们能与依靠悲叹能量构造的东西互动了？”

更有感情了？她心里想着，但没说出口。这是个合乎逻辑的推断，但基于现有证据，似乎过于推测性了。

“也许吧，”西蒙娜说。“这只是一种假设。如果属实，就是一种危险可怕的进展了，甚至可能影响战局。这个情况已经在指挥链逐级上报了。”

“这么说来，晓美焰的介入就绝非巧合了，”亚纱美说。“不过，她显然认为另外两次袭击不值得她出手干预。”

此前，在不同的星系，还发生过另外两次章鱼针对悲叹立方存储点的袭击事件。不幸的是，那两次敌人都大获全胜——几乎没有任何监控数据或其他东西幸存下来。现场存放的悲叹立方也全部不翼而飞。只有在晓美焰的特工介入的这次袭击，敌人才被阻止了。

“她们怎么会知道要袭击这里？”西蒙娜问道。

“她们是怎么知道随便哪件事的？”亚纱美没好气地顶了一句。

这回答没什么营养，但西蒙娜明白她的意思。

“还有其他发现吗？”过了一会儿，亚纱美问道。

“差不多没了，”西蒙娜叹了口气。“外星人的自毁程序还是做的那么彻底，而我们对他们那套先进生物技术的了解又太少，没法下确凿的结论。有些突击队员的遗传物质好像是新的，但具体新在哪也说不清。特种部队有点独特的强化也正常，我们自己人不也一样嘛。”

关于特种部队的生物强化，亚纱美知道的比大多数人都多，但她忍住了没说。西蒙娜多半已经学会不再就亚纱美早知道的事情对她说教了；她最好也有所表示，这也算是一种礼尚往来。

要想完全理解一个外星种族的生物学，并达到能进行生物技术级别研究的程度，这需要做长时间的深入研究，这还不算要考虑植入物、生物强化和对方刻意混淆视听的因素。在二十年的战争下来，执政体对章鱼真正了解的地方依然寥寥无几。

“那我们就只能等着了，”亚纱美说道，“或者你能在行星上找到些什么，让咱们这趟没白来。”

她转头望向观察窗，波斯波利斯星的光点此刻已清晰可见，并且在视野中逐渐放大。这片空间乍看之下一片祥和，但对于她们其他人来说，即使有强大的护航舰编队保驾护航，只是进入轨道也并非毫无风险。

“你最好动身吧，”亚纱美说道。“可别死在下面了。”

西蒙娜刚降落到行星表面时，心情就已经很糟了。或许用沮丧来形容更为贴切。

当地人员完全是按章程办事的。问题在于，章程强调的是让一切运作尽快恢复正常，而不是方便后续的调查。在他们看来，干预袭击的那个“神秘魔法少女团队”显然不过是某个魔女小队罢了。直到过了好一阵子，才有级别够高、了解内情的高层出面干预。可到那时，现场早已被污染——这正是对晓美焰的行动持续保密所带来的坏处之一。

随后赶到的行会调查小组已经竭尽所能。使用强化透视辅助的心灵感应访谈关键目击者，利用魔法追踪所有相关人员的踪迹——所有能想到的合理手段都用上了，结果基本上与她告诉过鸣原小姐的那些无异。

执政体则在处理传统的监视情报，在魔法少女行会调查员的协助下，追溯那些魔法少女抵达这颗行星的轨迹，乃至更早之前的行踪。同时，还有其他人在设法追踪她们事后的去向。

那她们这个外勤小组究竟该干什么呢？

当地小组的负责人蒙塔吉尼向西蒙娜说明了情况。

“最后我们安排了一个团队——也就是你们——尝试直接分析此事件中与章鱼有关的地方，”蒙塔吉尼说道。“这意味着你们要和军方紧密合作，他们正在组织一场针对外星人的大规模地面反攻。你们的目标是赶在不断变化的前线前面，趁敌人撤退并清除数据前，成功接入外星的数据库。作为专家，你们不会被派往前线去战斗，但这依然相当危险。”

在场聚集的大约十几名魔法少女中，响起了一阵混杂着低语与心灵感应的议论声。她们来之前就被告知可能会有危险，甚至可能会接近战线，但具体是什么样的任务，她们事先并不知情。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确实是有点唐突，我们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地收集外星情报？事实是，我们咨询了远见会的意见，她们指示我们要更大胆地从外星人那里获取信息。所以，这就是我们要做的。考虑到我们为该星系带来了额外人手，当地指挥部非常乐意配合；他们早就受够了这个星球上的僵局。”

米娜・蒙塔吉尼这番话说得有点取巧，西蒙娜心想。她是教团神学委员会的成员，该委员会与远见会组织成员有所重叠，而且两者近来还达成了某种合作关系。很有可能是，她本人就参与了这次“情报”的收集。但为什么要把自己也卷进来——

“德尔・马戈，”米娜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嗯？”

“你可能在想，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而不是和追踪晓美焰的魔法少女的小组在一起。这是因为我们的前期调查显示，那些魔法少女的活动踪迹遍布前线各处。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千岁建议让你参与这次行动，特别是考虑到你有一些和章鱼作战的经验。”

这个理由并不充分，但西蒙娜能听出弦外之音。由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认为调查章鱼才是最有成效的方法。她也想看看西蒙娜是否听话，而且就算她牺牲了，大概也不会太为她难过。

大概吧。

“我明白了，”她说道。

米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稍后，心灵感应便开始了。她甚至没打算对其他人隐瞒。

事情不止于此。米娜念话道。

我就知道。西蒙娜念话道。但有什么是不能对小组的人明说的呢？是担心我们的通讯可能被截获吗？

有两股势力能做到这一点。米娜的念话传来，眼神直直地盯着她。其中一方是晓美焰的团伙，她们已经来过这里了，而且我们想追踪她们这件事根本瞒不住。

短暂沉默了一会，带着一丝言外之意。

至于另一方，TCF的恐怖分子……他们现在就在这里，我们不希望他们发现我们已经盯上他们了。我们的心灵感应监视者捕捉到了一些迹象，我们认为他们也在朝前线移动。至于原因，我们只能猜测。

但这与推荐我有什么关系呢？西蒙娜念话道。和我有关系的是晓美焰，不是恐怖分子。

当初TCF阴谋集团最猖獗的时候，晓美焰也信任你，让你独立行动。可即便到了现在，她也不愿和特遣队或教团合作。这样看来，让你加入就很有价值了，不是吗？

这点我没意见。西蒙娜念话道。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米娜念话道。

她顿了顿，目光在西蒙娜身上停留片刻。显然，还有别的事。

好吧，其实我一直在想，能不能说服你加入我们的教团。她最终坦诚道。毕竟，我听说在公众激烈争论女神近期的幻象是真是假的时候，你却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明白那些都是真实的。

西蒙娜凝视着对方幽邃的眼眸。和她们中大多数人不一样，米娜让自己固定在二十多岁的年纪，这或许也反映了她在此次任务以及教团中的领导地位。西蒙娜自认擅长看人，但面对这位年长她许多的女性，她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对方，不过她倒也不觉得意外。

她对自己说的是实话吗？就算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西蒙娜想要亲身参与行动，而据她所知，蒙塔吉尼也希望她能加入进来。

这个念头有些奇怪，但她的确更希望鸣原也在身边。哪怕是不可靠的盟友也有其用处，而且亚纱美肯定很有经验，懂得如何回绝教团的拉拢。她们近来越发咄咄逼人了。可惜的是，鸣原反而帮了她一个倒忙——她证明了自己对战争太过关键，不能冒险进入前线。

你们的女神至少在这一点上是对的：声称良子还活着，这我承认。但我觉得良子可能并不希望我加入教团，特别是考虑到她开始被某些教团成员视为宗教人物。我很感谢你在这次任务中给予我的信任，但关于教团的事，我必须拒绝。

嗯，我希望志筑小姐的看法最终会有所变化，在女神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在此期间，我相信我们一定能合作愉快的。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西蒙娜大声说道。

西蒙娜将和另外三名特遣队特工一同前往前线，这三人的能力都与当前任务有关。玛丽亚・德・莱昂是一位透视者，能力类似黑井香菜——她能看到过去，但前提是必须触摸到与那段过去相关的物体，尤其是尸体。

玛丽亚很可能是她们调查工作的核心人物，而帕特里西亚・冯・洛尔负责魔法骇入和电子取证，艾丽娅・戴斯则作为团队的传送者，能力在传送距离和快速冷却时间方面相当均衡，补全了队伍配置。

她……当然认识帕特里西亚，不过她看来这是件好事。她们以前有过共事的经历。至于其他的细节，也都无关紧要了。

此外还有一个考量：鉴于这次任务有遭遇TCF阴谋集团的风险，一位灵魂法师特意花了点时间，将她们的灵魂宝石用一个小巧的魔法信物连接起来——一个钥匙链大小的孵化者毛绒玩偶，由真开发的，专用于远程通讯。一旦有任何一个人出现了被渗透的迹象，比如思想被强行读取之类，这个信物就会发出求救脉冲信号。当然，它也能用于常规通讯。

西蒙娜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希望用到它。

尽管西蒙娜一向以经验丰富、处事不惊而自豪，但她在对外星人的地面作战方面，也确实算不上专家。事实上，她差得远了——她甚至没经历同龄魔法少女都接受过的基础地面训练，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近期为执行折跃突袭任务而接受的太空训练。虽说在那也有几个月的模拟战斗经验，但终究和地面战斗不太一样。

考虑到TCF阴谋集团的威胁，她们特遣队近期的训练大多集中在如何对抗人类的武装力量上，尤其是魔法少女。

因此，当她们登上人员运输车时，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点紧张。她一边进入车厢，一边打量着里面闪闪发光的主动迷彩装甲和无人机接口。地面战是吞噬菜鸟魔法少女的绞肉机，是出了名的残酷——魔女飞行队虽然身体的损失率更高，但灵魂宝石的回收率也相对较高——而西蒙娜可不想让自己的宝石被炮火炸成碎片，一边是慢慢沉入泥沼的破碎的身体。虽然附近有透视者时刻保持警戒，她们整个小队也能随时传送撤离，但话说回来，凡事也没有绝对保险。

“这只是在后方区域而已，”她提醒自己。所有关键环节，包括接近前线地带，她们都会用步行或通过传送者行进。就算有外星无人机发现她们，并用炮火击中了她们的载具，等炮弹落下时，她们也早已不在原地了。现在是在己方安全区内移动，根本没必要浪费传送者的魔法。

万一发生其他意外，比如遇上了TCF阴谋集团的魔法少女，她们灵魂宝石上的魔法就会立刻向后备传送小队发出警报——哪怕只是通讯中断，也会像失能开关一样触发警报，并把后援召来。

她花了几秒钟在脑海里把任务过了一遍。

根据上级指令，当地指挥部精心制定了一项进攻计划，旨在利用外星人防线的一处薄弱环节来夺取阵地，同时协助特遣队尽可能多地搜集情报。在此区域，外星人将其两翼分别依托于两道天然屏障上——右翼是一道绵延的山脉，左翼则是一片广阔的沼泽地。考虑到魔法少女层出不穷的能力，外星人一般会尽量避免过度依赖地形，但这次他们的资源并不充足——而人类方迄今为止还未大量投入魔法少女。

对于她们的目标来说，一次简单的传送突袭或许就够了，但这种过于直接的方式过去曾出过岔子。外星人要是觉得能端掉一支魔法少女小队，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连自己的指挥部一起炸掉。所以，将这次行动融入一场更大规模的作战中会更安全。

外星人忌惮依赖于地形，这是对的。虽然人类军队中专业的地面清障人员很稀少，且都依赖于特定的魔法能力，但她们总能出色地完成任务，可以将最恶劣的地形改造成布局合理的推进通道。这次蒙塔吉尼本人就将扮演这个角色，她会利用自己的水系能力，赶在外星人产生警觉之前，打通沼泽地。

要组织这样一场攻势并非易事。所需的兵力在集结时往往极易暴露，而行进中的军队纵队对于各种炮火、空袭乃至地下攻击而言，都是极具诱惑力的目标。采用即时传送中继可以缓解暴露的风险，但总体来说，这也是一个存在很久的老问题了。

西蒙娜在整个行动中的作用似乎微不足道。她和队员们将在集结区待命，只有在外星力量受到充分牵制、当地通讯受到足够干扰之后，才会传送进入目标区域。她们会在预先确定的战区指挥部内行动，在那里，她们将借助大量魔法手段，从当地服务器和人员身上榨取所有可能的情报。

运输车随着轻微的震动启动了，沿着穿过连绵低矮丘陵的道路，以地形允许的最快速度前驶着。沿途几乎每一处高地的后面，似乎都隐藏着导弹发射架或炮兵阵地。沼泽地还在很远的地方，位于她们的前线防御工事之外。

车厢内一片寂静，由于没有透明观察窗，内部一片昏暗。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或战前准备中。除了四名特遣队成员，还有两名人类特种部队成员负责协调联络，他们双眼显得有些空灵，意识正沉浸在各自的指挥界面里。

进入人类防线内部后，她们终于与作战护卫队成功会合。护卫队由另外两辆载满士兵的车辆组成，负责为她们提供掩护。

当运输车缓缓停下，车壁向四周展开，让她们得以跳下车时，西蒙娜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让她略感安慰的是，她的战术电脑还没提示需要进行感情抑制——真要是在进入实战前就收到这种提示，那可就太丢人了。

她们短暂地进行了休整，然后隐蔽在本地的一片速生的藤蔓树林中——尽管双方都在使用高科技，但在实战中，这种天然掩护仍然具有价值。远方传来的隆隆炮声表明攻势已经打响，不过她们只能通过与当地指挥部的通讯链路来了解战况。目前进展顺利——是时候出发了。

她们的传送者艾丽娅召唤出一柄长柄武器，并将其猛地插在地上，一道紫色的光圈瞬间环绕住她们。同时她们的作战护卫队周围也出现类似的传送光效。

需要跳跃两次才能抵达目的地，但她们的传送者只需在两次跳跃间稍作停顿，这点时间刚好够她们看看其中一个受保护的集结阵地。在那里，三门移动火炮正冒着臭氧硝烟，向远方目标猛烈开火，上方笼罩着由结界师制造的绿色结界。那个操作结界的女孩朝她们挥了挥手，让她不自在地想起了良子。

西蒙娜不禁想到：如果是良子执行这样的任务，她会紧张吗？当然不会。

下一刻，她们便抵达了目的地。指挥部已被一支军方传送小队清理完毕。当环绕她们的传送光圈消散，让她能够再次自由活动时，众人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穹顶状的大厅中，四周布满了终端设备和占据整面墙壁的全息显示屏。冒着烟的外星人残骸零星散落在房间各处，不过有两具外星人尸体尚且完好，沐浴于一片淡黄色的光芒中——她立刻认出那是一种陌生的魔法。

然而，她们接收到的本地状态更新显示，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状况：当先遣队抵达时，似乎正撞上外星人内斗。当时大多数外星人已经死亡，剩下的也在自毁，唯有两具尸体被一名魔法少女及时用静滞场捕获。

章鱼之间互相攻击并非前所未有。通常，一旦他们认为同类受到了魔法污染，便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清除。但按理说，这个区域当时还没有魔法少女在活动，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或者说，本不该有。

你们总算来了！一个女孩念话道，她一直守在门边，未移动半步。我们需要你们那个有过去透视能力的人。我们一直想联系你们，但通讯干扰太严重了……

帕特里西亚上前协助同伴处理一些外星电子设备，但显然，另一边的玛利亚才是最需要帮助的人。就在玛利亚走到外星人尸体旁蹲下时，西蒙娜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将自己散发着橙色光芒的强化魔法注入她体内。

西蒙娜闭上双眼，任由一段过去的记忆涌入脑海。不过这次呈现的景象是黑白色的，光影对比强烈，动作也显得夸张无比。这让她联想到了黑白电影，而章鱼生物的形象被描绘成这样则看起來非常古怪。

众所周知，外星人从不表露情感。但如果单从肢体语言判断，记忆中的外星人似乎显得焦躁不安，或者说极其震惊——假如他们夸张的手势可以当真的话。玛利亚也对这种行为表示惊讶——看来，这并非仅仅是视觉呈现上的特殊效果。

玛利亚眉头紧锁，额头也皱了起来，西蒙娜看着她竭力穿越时间与超自然因素的阻隔，魔法丝线在外星人尸体周围时而缠绕，时而散开。西蒙娜进一步提升了对她的力量加持；回溯过去本身就是一种直接对抗熵增的行为，难度极大。

随后，影像继续推进，房间的门滑开了。一连串的爆炸撼动了记忆画面，紧随其后的是倾泻而下的激光束。看来基地内设置了自毁装置，但进攻方的外星人部署了防护力场，遏制了大部分爆炸冲击。房间内的外星守军虽然伤亡惨重，但还是撤退到掩体后进行还击，也给对方造成了损失。其中一些守军在掩体间移动，一边走一边将激光切割器插入周围的电子设备，所触一切之处皆被熔毁。

没等他们全破坏掉，交战双方就因人类先遣队的突然到来而阵脚大乱。守方甚至懒得尝试抵抗，当场自爆，而攻方则被迅速消灭，其中两具尸体被一名魔法少女的静滞场捕获——画面就此回到了当下。

玛利亚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但这确实是我自己的魔法看到的，画面挺清楚的。可这完全不符合我们知道的外星人行为方式。看起来更像是受到了魔法的干预，而且不是咱们的人。但奇怪的是，要是这里的外星人真的被魔法控制了，那么画面里应该能看到对应的魔法颜色才对。我的能力就是这样运作的。

西蒙娜用拳头抵着嘴唇，思索了片刻，玛利亚也是如此。

不，我还是相信我的魔法，玛利亚念话道。没有别的魔法少女介入。章鱼肯定是搞错了，错认为这里的指挥部人员被控制了。毕竟我们的先遣队当时马上就到了，认为他们可能被控制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不会排除章鱼之间故意动手的可能性，西蒙娜摇摇头，念话道。我的意思是，他们不光是为了清理可能存在的魔法控制。如果你相信鸣原的幻象，章鱼内部确实存在差异。但这只是猜测。

还有件事值得一提，帕特里西亚念话道，这是她第一次在她们的对话中插话。这边指挥部服务器的残骸里存满了对米底和当地人类活动的监控数据。这些数据是由我们之前没发现的隐形卫星收集的。无论是在突袭悲叹立方后勤站点之前还是之后，他们都在仔细监视我们，但似乎对战场本身漠不关心。他们甚至给某些人设置了专门的监控———主要是当地的领导层，但名单里有个特殊的人名，我很确定那个就是黑井安倍。

她们的心灵感应频道里意味深长地沉默了几秒钟，尤其是在她们开始浏览帕特里西亚分享的文件之后。外星人监控人类活动本身并不算离奇，但他们通常只关注具有军事价值的目标。这次追踪的许多信息远比他们平时会费心关注的要普通得多，而那些监控资源如果用于监视战场，以防备像她们刚刚发动的这类攻击，其军事效用都会大得多。

那我们这边结束了吗？玛利亚向帕特里西亚问道。看来你都搞定了？

我们刚把完好的硬件收集完毕，准备带回去分析，帕特里西亚念话着，举起一个密封的保存罐——她身后的特种部队队员还带着更多的。

趁他们用核武器把这里夷为平地之前赶快撤吧，艾丽娅念话道，并同时准备启动传送魔法。章鱼对情报的重要性再清楚不过了。

直到她们踏上返程，远离了仍在前线推进的主力部队——并希望他们能继续进展顺利时，西蒙娜才真正有时间细细思索刚才的发现。过了一会儿，她们驶离了危险区域，作战护送小队也分头返回前线，只留下她们的载具独自地行驶在后方区域。很快，地貌从沼泽变成了连绵起伏的低矮丘陵。

西蒙娜发现自己很难集中精神，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散。任务成功了，她本该感到释然才对。她试着去用孵化者毛绒玩具联系轨道上的亚纱美，想和对方讨论一下，希望能借此理清头绪。

所以他们真的在针对良子的家人，亚纱美的念话从她轨道上的位置一路向下传来。可究竟是为什么？完全说不通。

如果把TCF阴谋集团考虑进来，似乎能说得通一些，但他们为什么要在意黑井安倍？西蒙娜念话道。尤其是良子现在根本不在这里。我们肯定遗漏了什么。

外星人在拉普拉斯号上袭击过她，那时候她还没成为俄耳甫斯的英雄，这件事一直都很奇怪，亚纱美念话道。在那之前，他们还杀了她的外婆。难道TCF阴谋集团真就预测到了良子会那么重要吗？不管怎样，我都不喜欢章鱼对她执着到竟然要去伤害她家人的这个想法。她待在他们的领地里真的会没事吗？

她会没事的，西蒙娜念话道，同时感到一股不寻常的疼痛在太阳穴里砰砰作响。

即使在她们互相道别、结束通讯之后，她还是任由自己的思绪游离。她首次参与的地面实战，收获远远超出了除去远见会的指引外的一切合理预期，但这些收获究竟意味着什么，还仍不明朗。虽然得到了一些更令人好奇的线索，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或头绪。但是——

她的灵魂宝石中突然迸发出一阵能量，如同利刃般刺向她的内心。

她的世界猛然重新聚焦，她意识到有人在试图窃听她的思想。

其他魔法少女比她早一刹那察觉到了，向友军求援的信号应该已经发出。最多再过一分钟——

她们乘坐的人员运输车猛地一个急刹，震得人骨头都要散架。趁着她们还在车厢前部被撞得东倒西歪、仓促间用念力碎片缓冲之际，数根尖锐的绿色藤蔓伴随着装甲碎片和金属剥落物，如冰雹般砸穿了地板——这本来应该瞬间杀死车内所有人。

玛利亚瘫倒在地，她刚才为了召唤防护结界而短暂耗尽了力量——这并非她的主能力。尽管她已拼尽全力，一名人类特种部队成员的生命体征已显示危急，并进入了植物人状态，而西蒙娜自己也失去了三根手指。

西蒙娜在电光石火间反应过来，但还是慢了一步。

她的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两根藤蔓已缠住她的皮肉，尖刺向内深深钩住。就在她试图挣脱的瞬间，更多的藤蔓裹挟着泥土和碎石从地下破土而出，一边疯狂地抽打她的四肢，一边将金属碎片如雨点般打在她身上。

她屏蔽了疼痛，趁着更多攻击落下之前用蛮力撕扯着藤蔓。周围被毁的车辆浓烟弥漫，遮蔽了她的视线，使她看不清玛利亚也在地板上与同样的藤蔓搏斗，而且鲜血淋漓。她无法看到其他同伴的位置，这或许意味着她们成功逃脱了。她无法确定——某种干扰阻碍了她的感知。

藤蔓竟出乎意料地开始松动了，但还没等她来得及细想，一股魔法就从下方猛地击中她体内。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股力量就涌入了她的灵魂宝石，以惊人的速度撕扯着她脑海深处的某种东西，让她天旋地转，意识模糊。

但她早已将脉冲星事件中领悟的反魔法能力融入了自己的心灵感应防御体系。一股在绝望中本能爆发的魔法让她挣脱了束缚——不仅摆脱了藤蔓，也切断了那未知的、通过藤蔓传导的心灵感应攻击。

此时，她总算稍微稳住了阵脚。她得先把玛利亚救出来——那个女孩为了保护大家几乎耗尽了能量。但西蒙娜感到自己周围笼罩着某种魔法场，阻碍了她与他人通讯，她甚至无法感知到她们的存在。这个魔法场屏蔽了本应内置在灵魂宝石里的求救信标，并在模仿她们的心灵感应信号，试图绕过失能开关。这种伎俩持续不了太久——但也不需要太久。发动这次袭击的敌人必定组织严密、实力强大。

魔法这东西——总是有空子可钻。

她立刻伸出手——看到手指断口处的模糊血肉，不禁龇了龇牙——然后将一股魔法注入玛利亚身上的孵化者小雕像。只要能放大信号……

成功了，比预想中的要容易。紧接着，一记迅捷的反魔法爆发，也将玛利亚从藤蔓的缠绕中解救出来。现在，她们只需要撑到援兵抵达。

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用一股微弱的念力吹散些许烟雾，望向车辆残骸之外。她们的载具已化为碎片，散落在燃烧的灌木丛中。过了这么久，她没有立刻遭到后续攻击本就奇怪，现在看来，显然是其他同伴在牵制着敌人。

她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敌人。相反，她透过附近的森林望去，只能看到一队无人机，大约十几架旋翼飞行器在树丛间穿梭，身形时隐时现，刚好处于人类肉眼可见的极限距离。对魔法少女而言，它们本该是轻松就能解决的活靶子，但所有无人机都明显带有魔法加持的痕迹，即使隔着干扰也能感知到。就在她观察的片刻，其中一架无人机向右瞬移了五十英尺，躲开了一连串密集的紫罗兰色光束的攒射。另一架则发射出耀眼的红色光脉冲，用纯粹的能量攻击帕特里西亚发射的无人机。

她的小队在这次突袭中损失惨重——帕特里西亚不知何时失去了一条手臂，伤口已被自行封合；那名进入植物人状态的人类特种部队成员躺在附近，身体多处破损。西蒙娜甚至看不到另一名特种部队成员在哪儿。

西蒙娜就地一滚，藏身于一块金属板之后，恰在此刻，又一根藤蔓破土而出，险险擦过她刚才的位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无人机、藤蔓和心灵感应攻击，难道都出自某个专精于无人机的魔法少女之手？她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对手。这一定和晓美焰在阿根廷留下的录音里提到的无人机类似——每一架都由不同的魔法少女以某种方式操控着。她们预料到了这种可能性，却没有预料到敌人的数量会是她们的三倍。

西蒙娜将狙击步枪的枪管从面前的掩体伸出，从灵魂宝石里汲取所需的力量。当初的模拟训练早已证明，只要能出其不意，反魔法能力会是她对抗其他魔法少女的最有效手段。

只需要一点时间和专注。她希望自己灵魂宝石里的魔力还足够扭转局势。绝不能低估敌人。

一根藤蔓从她身下的土地猛然窜出，缠住了她的身躯，上面的尖刺深深刺入她的腹部和后背，深达一寸。她置若罔闻。

她竭尽全力从灵魂宝石中抽取魔力，只留下维系生命的最后一丝微弱能量。没必要再保留了；援军应该已经在路上，而她只有这一次打个出其不意的机会。但这样做之后，她就会变得极其脆弱——例如，万一无人机并非完全依赖于魔法，并且又携带了一些简易爆炸物作为后备手段；或者，也可能会有几架无人机侥幸逃脱她的攻击。

但眼下，即使是最糟糕的计划，也聊胜于无。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嗡鸣，一道刺目的橙色光芒从她的步枪中喷薄而出，几乎瞬间跨越了与攻击方无人机之间的距离。光芒如同烟花般绚烂绽放，无数精准锁定的光束纵横交错，将整片区域笼罩于耀眼而灼热的光网之中。覆盖范围是一百米？两百米？还是三百米？她不确定；她没有校准过。

那折磨着她身体的藤蔓闪烁了几下便消失了，她的战斗网络立刻恢复了连接，与其他魔法少女中断的心灵感应也重新畅通。至少，干扰已经消失了。

然而，就在光芒逐渐消散，她略感欣慰地看到几架敌方无人机已冒着烟从空中坠落，并消失在灌木丛中时，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她砸向地面。

她完全搞不清状况。并不疼，至少现在还不疼，但她的脸被按进了泥土里，一股强大的魔法正碾压着她的身体，眼前是一片痛苦的赤红，她已经没有任何余力去抵抗，去夺回控制权，或者……做任何事了。她的思绪甚至迟钝到无法产生绝望之感，所有的植入物也毫无反应。

原来我……终究还是不行，吗？难道……真的就这样结束了？我简直就是个笑话。

增援到了，玛利亚念话道，心灵感应的讯息从远处传来，带着感情抑制的痕迹。

增援……什么？

过了漫长的几秒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自由了——她完全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

当视线逐渐清晰，感官慢慢恢复后——她难以置信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她才意识到，援军确实到了。一股治疗魔法的暖流正源源不断地注入她的身体，而且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我们抓住它们了吗？她念话道。

那看你怎么定义‘抓住’了，治疗师念话道。你击毁了大约六架无人机，后面的炮火又打下来几架，但剩下的无人机在我们抵达后不久就带着残骸传送跑了。没留下任何可供研究的东西。艾丽娅牺牲了；很可能她一开始就受到了蓄意针对。两名特种部队成员都还活着。

西蒙娜坐起身，一边消化着这些信息，一边看着治疗师走向下一个伤员。她看到梅清正朝她走来，便微微歪头示意。

她们没从我这里取走多少情报，西蒙娜念话道，她终于有功夫检查自己所受到的心灵感应伤害了。至少这点还算走运。

梅清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玛利亚很确定他们从艾丽娅那里弄到了大量信息。好在你们的拼死抵抗没白费，不然要是你们全军覆没了，那就是光咱们吃亏了，所以你的英勇反击很重要。帕特里西亚和我们的灵魂法师都感知到了那些无人机的情况。那些机械里……有幽灵。

很高兴看到我的英勇是以弄到了多少情报来衡量的，西蒙娜念话道，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话我其实是认真的。但你说的无人机是什么意思？我知道它们是由敌方魔法少女操控的，我也明白晓美焰的警告。

晓美焰可没警告过我们无人机里面会有灵魂宝石。

第七十三章 灵魂机械 ​

第七十三章灵魂机械